我學習音樂的過程中,與有忠管絃樂團結緣。

 

 「古早屏東是阿猴,高雄舊名是打狗,台南古都赤崁樓,永康叫做埔羗頭 ……。 」位於台灣尾的屏東,曾經澆灌過我這株音樂幼苗,雖然我並不成材,沒有在音樂方面出人頭地,但前些日子我仍滿懷感恩,回到屏東去尋根。

 我和屏東結緣,起於小時候學音樂的經歷。我家住在台南,台南音樂名師輩出,怎會長途跋涉到屏東學音樂呢?這就要話說從頭了。

 我老爸本身就是音樂老師,在台南也算名聲響叮噹,他很想讓我們幾個孩子都接受音樂薰陶,可惜我們都沒有那種天份。老實說我的天份就是爬樹,我好像有猴子的基因,手腳並用爬上樹一點都難不倒我,那時我們住在學校宿舍,整個校園的大樹小樹,就是我的快樂天堂。

 小學三年級時,有一天老爸把我從樹上抓下來,塞給我一個奇形怪狀的黑盒子,他說那叫小提琴,希望我認真學,以後當音樂家,我的快樂童年至此宣告結束。

 我的小提琴啟蒙老師姓洪,學習過程幾乎已經沒有印象,只記得「殺雞」的聲音很尖銳,老師聽了直皺眉,我的手指因按琴弦而破皮,我多麼懷念那寧靜的樹梢,可以和棲息的鳥兒為伴,可以眺望遙遠的地方。

 沒多久,洪老師就不再教我了,換成一位鄭老師。鄭有忠老師住在屏東,每個禮拜有一天來台南教琴,學生並不多,即使像我這麼沒音樂家希望的,他也教得十分認真。

 鄭老師除了奔波南部各縣市教小提琴之外,在屏東市還組織了一個「有忠管弦樂團」,他問我想不想參加,我想說他都能從屏東到台南來教我,我利用星期天去屏東參加樂團練習,應該還算公平,所以就答應了。

 我當時還是個小學生,拎個琴盒子搭火車,每個禮拜往返於台南、屏東之間,現在想起來不禁覺得自己有夠厲害,爸媽也真夠放心了,都不怕我被歹人拐走!火車到高雄時要轉車,每次我都會買根冰棒,舔著舔著屏東站就到了。

 有一次在車上睡過了站,醒來時窗外全是甘蔗田,我急得大哭直想往下跳,被好心人攔腰抓住,讓我在下一站下車,等回頭車再坐回屏東,站裡的員工給我一根甘蔗啃,只覺得滋味很甜,拌著眼淚還帶點鹹味。

 鄭老師的管弦樂團很有規模,我記得師母是女高音,他們還自己灌唱片,經營得有聲有色。我的屏東音樂之旅持續了一段時間,也參加過「有忠管弦樂團」的公演,地點在屏東一家大戲院。

 場面是那麼隆重,音樂時而雄渾、時而低迴,老師穿著燕尾服的身影挺拔飛揚,就像拿著魔棒的巨人,聽得全場如癡如醉,掌聲如雷貫耳。我雖然坐在第一小提琴的最後一排,但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上台,繫著「啾啾」蝴蝶結的我,內心多麼驕傲啊!

 我就這樣跟著老師學了將近四年,直到初二要準備高中聯考,才劃下休止符。

 大學時,被拱去當學校管弦樂團的團長,後來樂團被我玩完了,我也正式跟小提琴說再見,這把琴被丟在儲藏室裡,直到前兩天才被我想起,拿起來拂拭時,上面厚厚一層灰。

 既然自己與小提琴及屏東有這段情緣,何不回去尋根呢?老婆不想掃我的興,只好抹上防曬油捨命陪君子。屏東的太陽又大又毒,曬得人頭昏腦脹,經過將近四十年,景物街道早已不復記憶,當年的「有忠管弦樂團」和演出的戲院,壓根都找不到了,所以我們就在屏東市區與近郊逛逛,尋不到根,至少賺到一日遊。

 小時候,我對鄭老師了解並不多,上網搜尋資料時,才知道他在台灣音樂史上,竟然赫赫有名,還有人的碩士論文,專門研究他。

 鄭有忠老師一九○六年出生於屏東海豐,自幼愛好音樂,不學自通嫻熟各種樂器,一九二四年創辦「海豐吹奏樂團」,一九二六年擴大為「屏東音樂同好會管弦樂團」,一九三一年易名為「吾等音樂愛好管弦樂團」,曾巡迴全島演出,是日據時代南台灣最大的樂團,一九三五年改組為「有忠管弦樂團」。鄭老師曾於一九三三、一九三九年,兩度負笈日本學習小提琴與作曲、編曲,奠定日後擔任樂團指揮的基礎。

 台灣省交響樂團成立之初,缺乏古典音樂方面的人材,鄭老師率「有忠管弦樂團」十四名團員「帶槍投靠」,成為「省交」創團主力之一,「省交」就是現在的國立台灣交響樂團。我曾經忝為「有忠管弦樂團」的一員,雖然沒有如老爸期望成為音樂家,但能和國立台灣交響樂團稍微沾上一點邊,也算光耀門楣了。

 鄭老師對音樂有著一份執著與熱愛,「有忠管弦樂團」一九八○年還曾在高雄市中山堂公演,這也是鄭老師和「有忠管弦樂團」最後一次演出,兩年後他因糖尿病併發症去世,結束浪漫與精彩的人生。

 這趟尋根之旅,讓我重新溫習了我認識有限的鄭老師,即使我沒有成為音樂家,我仍然深深感謝他,在我心頭撒下愛樂的種子。

 

我老爸是位音樂家,他是「F4」裡面最左邊、最帥的那一個。

老爸彈 Double Bass 的帥樣,可惜我沒有得到他在音樂方面的真傳。

我從這棵樹上被爸爸抓下來送去學小提琴。

1965年立人國小遊藝會,彈電子琴伴奏的是吳岫峰老師,左邊是我。

中間的小女孩李友文,曾任高雄師範大學音樂系主任。

1965年到台南市勝利電台演奏錄音,伴奏的是我老爸。

1965年洪啟忠老師舉辦的學生小提琴發表會,

坐在最右邊領口綁個「啾啾」,楞頭楞腦的就是我。

1967年立人遊藝會,大家都來聽我「殺雞」。

這是我到鄭有忠老師門下學習小提琴的「研究生證」。

到屏東參加有忠管絃樂團練習,是我童年難忘的回憶。

就讀淡江時,我被「拱」去擔任管絃樂團團長,這是我們公演的節目單。

公演的「歷史」鏡頭,我會說「歷史」,是因為表演完樂團就解散了。

我還留有一份有忠管絃樂團的套譜。

鄭有忠老師的手跡。

鄭有忠老師為屏東黎明國小作曲的校歌。

 塵封的小提琴,一段遙遠的追憶。(攝於台南市精忠三村拆除工地)

  

三不五時,未竟的音樂夢總會在我的腦海思想起........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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